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冰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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冰刑

蝕蠱之毒, 可令人感到全身血肉遭啃噬之痛,皮膚表面不見創傷,卻要比血淋淋的傷口痛苦百倍萬倍。

此蠱莊長淮也只培育出了鮮少的幾只, 現如今他終於願意大方地拿出用在審訊上了。

短暫而極端的痛苦或許不足以撬開那兩個經過特殊訓練的人的嘴,但是無休無止的痛苦或許可行。

是夜,謝無靡只身返回了指揮使府。

偌大的庭院之中, 如今只剩下他獨自一人。

高大而孤寂的影子印在青石板的道路上,他像往常從阿璃曾居住的那一方小院中經過, 只是這一次,那裏t沒有等候他的身影。

謝無靡回到住處,他直徑走進房中。

房間中陳列簡單, 甚至幾乎沒有任何用於裝飾的物件。

所以, 那只靜靜躺在桌面上的破裂的香囊才會那麽顯眼,以至於引走了他的全部註意力。

至少,謝無靡是這麽想的。

他走向桌邊, 將香囊拿起,被他扯破的那個開口處翻起斷裂的線頭, 一側繡制的孔雀翎依舊明艷。

謝無靡喚來府中侍從:“去取些針線過來。”

侍從聞言明顯一楞:“……針線?”

謝無靡看向他,後者對上他沒什麽溫度的視線,連忙道:“大、大人稍等片刻。”

……

金黃的燭光輕輕搖曳, 謝無靡手中的銀針折射出溫潤地光澤,他耐著性子將細線穿過針眼, 卻在下針的瞬間刺傷了自己的手指。

疼痛令他眉心稍凝,跟著又緩緩地舒展開,他的唇邊漾出一抹極淡的苦澀笑意, 繼續下針想要將那道裂痕縫補完全。

謝無靡並非想要體驗什麽,或者與過去的阿璃感同身受。

他想, 他就只是想要把這道裂痕補好,這道由他親手撕扯開的裂痕。

夜色尚濃,遲榮卻突然從監察司趕來,入室時帶過一陣冷澀的晚風。

謝無靡將手中香囊和針線放入桌下屜中,“怎麽這麽著急,有人招供了?”

“非也,”遲榮道:“是與鐵礦案相關的線索。”

“我們的人查到了一個商隊,與軍中礦材運輸有著密切的關系,線索斷在一個名為王富旺的中間人身上,密件中稱,此人已於一月前在離京途中遭人殺害,我們的人在案發現場發現了這個。”

遲榮說著從胸前取出一個白布包裹的物什,白布打開,裏面放的是一枚染了些許血汙卻依舊難掩光芒的金燦燦的令牌。

謝無靡目光一沈,金令只有皇室之人可以使用,難怪遲榮如此著急。

“大人,此事與皇室中人有關,當即刻稟明陛下。”

謝無靡默然,他取出紙墨寫下一封書信,將遲榮手中的金令和書信放入案件木匣之中,招來一名屬下,“即刻送入宮中去。”

“是!”

遲榮緩緩呼出一口氣,懸起的心還未完全落下又聽謝無靡道:“你不覺得巧麽?”

“大人……什麽?”

“什麽人作案,會將罪證就這樣赤.裸裸地留在作案地點?”

遲榮沈默了,到底是這個新的線索太過令人震驚,他從頭至尾都還沒來得及細想。

“大人,既然有疑慮,那我們為何這麽急著將證據送進宮中去?”

“你覺得幕後之人留下這枚金令的目的是什麽?”

“……讓監察司稟明陛下。”

“如今我們掌握的信息太少,倒不如順了他的意,如此方可知曉他做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麽。”

話音落下良久,遲榮仍立於原地,眉頭皺成一團。

謝無靡:“還有事?”

遲榮輕擺了擺頭,後又抿著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。

謝無靡靠在木椅之中:“有事直說便是,給你慣出的性子。”

遲榮聞言訕訕一笑,“我只是想到一件事……”,話未完,他對上了謝無靡帶著冷意的眼神,連忙不再猶豫啰嗦:“是我們抓獲的那名女殺手,畢竟他們是計劃好要殺卓棟的,可我們卻輕而易舉地抓住了直接兇手……”

遲榮越說聲音越小,他對自己的推測並不自信。

“繼續。”謝無靡卻對他的想法產生了興趣。

受到鼓勵的遲榮明顯多了些底氣:“我想,但也只是猜想,那名女殺手是否是有意被我們抓獲,就像那枚金令是被人故意留在了作案現場。”

話到此處,謝無靡眼睛微瞇,黑眸中似有冷光閃過。

遲榮:“大人,這只是屬下的一家之言……若有錯處,還望大人見諒。”

“不,”謝無靡從椅中站起:“你說的並非全無道理。”

遲榮眼中的光亮閃了閃,聽謝無靡繼續道:“舍命替他人辦事的人,是很難抓到活口的,尤其是這樣縝密的刺殺行動,倘若她真的是有意被我們抓獲,你覺得會是因為什麽?”

對於遲榮而言,自己方才的推測不過是基於金令之事的一種聯想罷了,真要讓他說出一個因果關系,他說出不來。

遲榮搖了搖頭。

“我們在從燕都返回京都的途中抓捕了叛變的陳少亭,回到京都後,有眼線來報,似乎是陳雪在命人打探陳少亭的下落,待陳雪派出殺害卓棟的女殺手落網後,便無人再探聽陳少亭。”謝無靡輕撫著指上青玉,“你說,她是為了誰來這監察司?”

遲榮瞬間恍悟,“此二人之間……莫非有些情誼。”

“有沒有情誼,試一試不就知道了。”

*

秘獄。

昏暗潮濕的地牢之中彌漫著令人作嘔的血腥氣息。

冷硬的鐵欄之後,滿身血汙的白琳正痛苦倒在粗糲的地面上蜷縮著身體,她臉色慘白,額間不斷冒著冷汗,蝕蠱帶來的疼痛正不斷刺激著她緊繃的神經。

門口傳來鐵鎖被開啟的金屬碰撞的聲音,她的眼中彌漫著因為生理疼痛而產生的淚水,婆娑淚眼仍明銳地望向門口的方向。

謝無靡從外進入內室,一如常例,有屬下取來各式刑具擺在牢房中的木桌之上。

謝無靡坐於椅中,兩名羽衛軍上前將白琳架至他跟前。

“我已經知曉你的幕後主使是誰,”謝無靡道:“我們做一個交易,你來指證,我饒你性命,如何?”

白琳的下巴被人托起,使她不得不對上謝無靡的視線。

她的眼中滿是痛苦和恨意,並沒有說話。

謝無靡的這套話術或許會對一些人有用,但在她這裏根本行不通。

她的反應在並未超出謝無靡的料想,他朝身後的遲榮揚了一下手,對白琳道:“或者我們換一個交易,依舊是你來指證……”

牢門再度打開,羽衛軍從外押進來一名渾身鞭傷幾欲昏厥的男子。

謝無靡唇角微揚:“我可以饒了他的性命。”

白琳在目及陳少亭的瞬間,臉上劃過一抹異色,但她很好地掩蓋了過去,依舊保持著沈默。

謝無靡抿了下嘴唇,他的表情看起來有些許無辜,眼睛裏卻盛滿令人恐懼的色澤:“或許你想說,你不認識他?”

“也對,”他眉梢微揚,像是在吶吶自語:“雖然都是陳雪手底下的人,但是這也並不代表你們會認得對方。”

白琳的表情終於有了一點松動,但她依然沒有說話。

“你不說話的確是一個非常聰明的選擇。”謝無靡低頭取下了左手拇指上的青玉戒指,“起碼,你不會像他一樣失去舌頭。”

話音落下的瞬間,他的表情驀地冷了下來。

白琳瞳仁一縮,就見謝無靡忽然從椅中站起,他冷淡地命令:“把他弄得清醒一點。”

“是!”

羽衛軍取來幾桶鹽水,直接潑向了渾身傷痕的陳少亭,後者眼睛瞬間睜大,身上的每一處傷口都在叫囂著疼痛,他發出痛苦的叫聲,卻連一個疼字也說不出口。

白琳渾身顫抖著,她咬緊牙關,不知是因為蝕蠱的原因還是其他什麽。

謝無靡行至木桌邊,視線掃過桌面上羅列整齊的冰冷刑具,但他並未拿起任何一物。

“這些東西對於我們的陳訪使來說,似乎都太過單調了一些。”

冰冷的聲音如同死神催命,陳少亭疲憊地擡起眸子,口中不斷發出亂七八糟的嗚咽聲。

謝無靡睨著他,旋即冷冷一笑,“遲榮,去取一些冰桶過來。”

遲榮得令離去,不過須臾便帶人返回。

“嘩啦!”

一塊一塊的寒冰落在了陳少亭身上,幾息之間,陳少亭已躺在了冰堆之中,他的嘴唇逐漸失去了血色,牙關打著顫,冰塊融化成的冰水已經將他的全身包裹住,連同他傷口處的血漬都一並粘稠。

白琳已經徹底變了臉色,陳少亭那處的冰水沿著地面緩緩蔓延至她的腳邊,冰冷刺骨。

“我知道你不怕死,”謝無靡的臉上沒什麽情緒,他只冷冷地看著白琳:“可我想知道,你心中牽掛之人就這樣一點一點的死在你面前,你可會怕?”

“你不是人!謝無靡你不是人!!!”白琳終於抑制不住大喊了t起來。

聽到她的咒罵,謝無靡看上去習以為常,他在她面前緩緩傾身,“現在,你依然還有時間考慮我之前的提出的交易。”

白琳驚恐地抽吸著,她看著眼前的男人如同在看一個怪物。

“你來指認陳雪,我便饒了陳少亭和你的性命。”謝無靡坐回木椅,將青玉戒指戴回左手,他掀起眼皮,視線落在前方那道殘破的人影身上。

白琳極緩極緩地攥起手指,聲音宛若游絲:“……放過他,我便答應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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